贏初弦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

宋知奕似是沒有記憶,對她笑得很溫柔,甚至親自扶著她上了梯子。

估計是那地縛靈把他的記憶替換了。

不然按照宋知奕以往對待她的態度,肯定不會對她那么溫和。

沒記憶也好。

她可不想繼續跟宋家產生沒必要的糾葛。

待坐進轎子后,伴隨著一聲尖銳的“起轎”聲,一路上吹吹打打的帶著婉瑩前往周宅。

在踏入周宅的那一刻,畫面一轉。

贏初弦穿著一身青衣,大著肚子跪在大堂內。

她感覺到臉上濕噠噠的,抬手一抹,才發現她哭了。

贏初弦眉梢微揚,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大堂內的幾人。

大堂上方主位坐著兩個臉色陰沉的老人家,下首則是坐著一位穿著紫衣,長相雍容的婦人。

紫衣婦人臉色蒼白,正拿著手帕掩面咳嗽,似是身體十分不好。

贏初弦的視線落在那紫衣婦人身上幾秒,才轉移開,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周公子。

周公子義正嚴詞的說:“當初是我沒安排好王兄休息的住所,讓他誤入瑩娘房間玷污了她,這本就是我的不對。”

“是我對不住她,更何況她身體嬌弱,若打掉這孩子,恐怕將來會再難有自己的孩子。”

“因此,爹,娘,這孩子不能打!”

“荒唐!”周老爺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臉色鐵青:“這孩子本就不是周家的種!你將他留下,將來傳出去了,別人會怎么笑話我們周家!”

周老夫人也道:“兒啊,你三思而后行,此女不過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室,身子又臟了,干脆一根繩子絞死她,讓她解脫為好。”

“不行!”

周公子堅定搖頭:“要讓世人知道我連個幼兒都容不下,那他們該怎么說我?”

“娘,我們周家也不是養不起一個孩子,若你當真不待見他,待瑩娘將孩子生下來,就把他丟莊子上養著就是。”

在他們爭執時,贏初弦細細的看著腦海中忽然多出的不屬于她的記憶。

原來婉瑩被納入周宅后,倒是過了一段好日子。

可在幾個月前,周公子宴請城內各家公子來賞花,有個姓王的公子喝了大醉。

不知怎么的,那位王公子闖入了婉瑩的房內,在她尚在睡午覺的時候玷污了她。

還被前來找她的周公子抓了個正著。

婉瑩無比絕望,想一頭撞死,卻被周公子攔了下來。

之后的日子她更是過得渾渾噩噩的,直到她發現,自己的月事推遲,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才得知,自己懷上了王公子的孩子。

婉瑩當即就想喝下落胎藥,卻又被周公子發現,阻止了,才有了如今這一出。

看完這段記憶后,贏初弦發現那周公子每次出現的時間點都很巧妙。

似乎每次都是在婉瑩絕望的時候出現,面上是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實際上,好像是在阻止她去死。

這……是為什么?

“瑩娘,爹娘同意你把孩子留下來了。”

贏初弦回過神,便發現宋知奕扮演的周公子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攙扶起來。

贏初弦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他懷里撲了過去,眼淚默默流下,她的眼神卻冷漠無比。

她嘴唇動了動:“謝謝你,周郎,多謝你不嫌棄我……”

周公子溫柔的撫了撫她的背:“世上誰都能嫌棄你,唯有我不能。”

贏初弦“情難自制”,她稍稍往后撤了一些,抬頭看向他問:“周郎,你會一輩子對我那么好嗎?”

“你會一輩子喜愛我嗎?”

周公子這些時日的溫柔體貼,讓婉瑩的一顆芳心完全淪陷了。

她現在完全離不開他。

周公子笑得溫柔:“傻瓜,我當然會一輩子對你那么好,也會一輩子喜愛你。”

眼前的畫面再度變換。

贏初弦回過神來,發現她這具身體的四肢被綁在了床上。

高聳的肚子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看來,這具身體是要生了。

贏初弦蹙了蹙眉,發現房間里除了她之外,再沒有別人。

在這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周公子的聲音傳來:“道長,那女人就在這里面,您放心,我調查過的,她的八字與我夫人的一致。”

“很好!她與尊夫人的八字一致,此次換命必定能成功!”另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贏初弦抬眸,看到周公子正帶著一個穿著明黃色道袍的道士走了進來。

她心中很冷靜,面上卻分外驚慌的掙了掙被束縛的雙手,倉惶又無助的問:“周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穩婆呢?我今日不是要生了嗎?你為什么要把他帶進來,還有你說的借命,是什么意思?”

周公子望向她的視線不再有往常的深情,冷漠非常的道:“自然是要拿你的命,換我夫人的命。”

他滿是厭惡:“若不是為了夫人,你這青樓女子,怎能進我周家門。”

贏初弦只感覺到胸腔內充斥著不屬于她的情緒。

憤怒,絕望,悲傷還有難以置信。

她抖著嘴唇問:“所以……你之前對我的好……都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周公子薄情道:“從一開始我就沒碰你,碰你的人,是我的仆人。”

“包括那位王公子,也是我設計的。”

“要不然你一直想要我跟你睡,太麻煩了,干脆一勞永逸。”

老道兩眼發光的看著她高聳的肚子,掐著指尖算了算,驚喜道:“將星轉生!”

“周公子!這次的報酬我就不要了,你把這孩子給我吧!”

周公子不耐煩的擺擺手:“不過是一孽種罷了,拿走。”

“好,那我們現在就開始法事。”

說著,道長不顧贏初弦這具身體的掙扎,掀開了她的肚皮,在她肚皮上畫下了一道道詭異的符文。

邊畫邊念念有詞。

贏初弦只感覺到一股熱意從肚皮上傳來,伴隨著錐心刺骨的痛,忍不住痛苦的哀嚎出聲。

道士做完這一切后,小心的拿出了一把青銅小刀:“周公子,接下來的事,得要你親自動手。”

“取出她的心臟,分七七四十九天,給你的夫人服用,她的命,就能被你夫人借用了。”

“好!”

周公子從道長手中拿過青銅小刀,緩緩走近被綁在床上的贏初弦,不,婉瑩。

婉瑩流著淚哀求:“不……周郎……看在我對你一往情深的份上,求你……不要殺我……”

“我不要周家的富貴了……我也不要你的感情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放過我……啊……”

周公子嗤笑一聲,毫不猶豫的將手上的青銅刀刺進了她的胸口:“你的感情,令我惡心。”

贏初弦只感覺到胸口一涼,仿若掙脫了束縛一般,漂在了不遠處。

看著周公子和道長小心翼翼的將婉瑩跳動的心臟拿出來,貼上了幾張符咒。

再看著道長剖開她的肚子,將她的孩子拿了出來。

可憐的孩子沒見過世界,就斷了氣。

又看著周公子說,怕她怨氣過重危害周家氣運,讓道長給她下了鎮魂釘。

七七四十九根釘,釘在了婉瑩的奇經八脈上。

又給她換上了一身浸潤著黑狗血的衣裙下葬。

讓她永生永世都無法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