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一晃。
羅亮來到諸天萬界的上層虛空。
九條長達萬里的玄龍，通體幽黑，生有五爪，龍尾粗大的鎖鏈，拖拽著一座被淡淡混沌霧氣環繞的仙家道場。
此時，羅亮正坐在九龍道場中心，楊柳樹下的茶幾前。
“羅會長，別來無恙。”
溫潤如風的男子聲在耳邊響起。
茶幾的對面，玄龍道君俊朗儒雅的五官輪廓，迎入羅亮的眼簾。
道君星冠玄袍，身形偉岸；雙目燦若星河，深邃洞明，仿佛蘊含了大道輪回的無限玄機。
“楊道君與我見過？”
羅亮拱拱手，發現那株開花的幼苗，落到了玄龍道君的手上。
“何止見過！你我曾經亦師亦友，共同經歷永恒大破滅，又曾攜手征戰源之地。只是后來，因為理念不同，分道揚鑣……”
楊道君感嘆，追憶忘事。
羅亮露出意外之色。這位玄龍道君跟萬鈞會長竟然交情不淺。
“當然，嚴格算來我與此世的‘你’，其實是首次見面。”
玄龍道君神色恢復平靜。
“在兌現大道之愿前，能否請教楊道君幾個問題。”
羅亮內心有許多疑惑。
在這方諸天，玄龍道君目前是修為最高的禁忌人物。
哪怕只是一具分身，諸天間的道祖，連碰瓷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人物，稱得上真正的全知全能。
“你可以問我三個問題。”
玄龍道君慢條斯理，拿起一壺剛沏好的茶，給羅亮和自己先后倒上一杯。
羅亮道謝，端起茶杯，卻不敢多喝。
抿了一口。結果發現道君的茶，并沒有蘊含提升修為的靈氣能量。
這就是最純粹的茶。芝蘭之氣，唇齒留香。
羅亮斟酌片刻，請教第一個問題。
“請教道君，我與原始者是什么關系？”
看似是一個問題，但里面包涵了很多內容。
譬如，羅亮的身份來歷，為何與歸一者產生交集，成為組織的最高老大。
玄龍道君沒有計較羅亮的取巧，沉吟道：
“你應當是萬鈞道長從‘本我真源’中提前分裂出的另一個他，類似不同平行時空的同一人。但是，為了避免‘原虛真影’的滲透，你被徹底分裂出來，斬斷聯系，成為一個完整全新的生命個體，布局在隱藏的造化之地——地球。”
聽到這個回答，羅亮陷入沉思。
他一直感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歸一者，而是另一個生命個體。
原來是這個關系。
他的跟腳，來自原始者，又屬于獨立的個體。
“可是，既然斬斷了聯系，為何原虛真影又盯上了我？”
羅亮不解的問道。
此外，他和千秋無痕之間的羈絆也是存在。
“這個問題比較復雜，我非當事人，不了解所有細節。但等完成‘主宇宙歸一’，你便能知曉。確認現在要消耗一次提問的機會？”
玄龍道君又為羅亮續上一杯茶，含笑道。
羅亮想了想，這個問題并非關鍵，反正原虛真影已經盯上了自己。
“第二個問題，我想知道‘原虛真影’是怎樣的存在，要如何應對它？”
原虛真影，是羅亮即將面臨的噩夢。
“原虛真影，乃是太上第三步沖擊‘上境’時，不可避免面臨的一劫。”
“成就太上，已經跳出了諸世，成為超越生命、時空、緯度、規則、因果的存在，凌駕諸有之上，無量無限，堪稱真正的永恒不朽不滅。
即便同為太上，縱然實力更強，只能將另一位太上驅逐到永寂之地，而無法真正滅殺。”
聽到這里，羅亮暗自咋舌。
真正的太上，竟然這么強大，凌駕于諸有一切概念之上。
看來，諸天間的道祖，連半步太上都算不上。它們只是觸摸到一點皮毛，通過以身合天道取巧，在這方世界群，成為一種類似偽太上的存在。
組織里的元祖，有幾個不完整的太上，沒有萬全恢復偉力。
他們真正的本體在源之地，將一點元真，降到這方世界。
楊道君繼續道：“太上已然強大如斯。要沖擊更高的上境，大道萬物和諸有之上的所有存在都不允許。于是便生出一劫，形成一具‘原虛真影’，其思想理念，與本尊大相徑庭。本尊的實力不管多強，隱藏的多深，其一切心智手段，那‘原虛真影’一應俱全。”
“而且，原虛真影的背后，凝聚了大道萬物和諸有之上一切反對者的意志集合，在爭斗中會愈戰愈勇。自恒古一來，沒有任何一個確切成功的例子。”
“所以，你問要如何應對‘原虛真影’，我也不不清楚。如果說多了，還會對你產生未知的影響。”
玄龍道君苦笑，坦然道。
羅亮點點頭，玄龍道君沒經歷原虛真影，自然不清楚。
“對了。我在源之地認識的老友中，有一位已經被‘原虛真影’取代。每次碰面的時候，‘他’會主動跟我打招呼，一起探討閑聊，一如往昔。其人的生命本源和靈魂氣息，竟和原來一模一樣，僅從表面，連我都看不出區別。”
玄龍道君又補充了一句。
羅亮心頭大凜，不寒而栗。
如果某一天，他與‘原虛真影’爭斗失敗。
人還是那個人，靈魂也不變。
原來的羅亮，卻會變成另外一個羅亮。
那么，他擁有的一切，包括心愛的女人，都會被原虛真影侵奪、占有。
“楊道君。自亙古以來，沖擊上境無一成功者。難道除了被‘原虛真影’取代，就沒有別的結果了？”
羅亮忍不住問道。
“有兩種結果。一種是被‘原虛真影’取代，另一種是與‘原虛真影’同歸于盡。”
玄龍道君又飲完一杯，答道。
羅亮頭皮發麻：……
其實，還有理論上的第三種可能。
那就是真正降伏原虛真影，將大道萬物和諸有之上一切反對者的意志化作養料，成就傳說中的上境。
“楊道君，何為上境？”
羅亮心中本能的好奇向往。
太上的強大，已經跳出了諸世，成為超越生命、時空、緯度，規則、因果的大超脫者。
那上境，又是怎樣的存在？
“你的三個問題，已經超出了。”
玄龍道君語氣平淡。
羅亮心中遺憾，也不敢追問。
“上境，是理論中遐想的境界。我們只能肯定一點：該境界，諸有之上，僅能存有一位！”
玄龍道君簡單敘述了一句。
上境唯一！
羅亮心頭大震，對近在咫尺，溫文爾雅的玄龍道君，生出警惕之心。
難怪千秋無痕曾說，那位玄龍道君有望上境，所以不一定愿意幫組織。
這還是建立在原始者、千秋無痕跟這位楊道君關系不錯的情況下。
玄龍道君沒有出手對付組織，都算是有度量的了。
羅亮其實懷疑，太上第三步圓滿的楊道君，已然諸世難逢對手，根本沒打算沖擊上境。
“羅亮，你的心愿是什么。本道君大道圓滿，不日便會離開。”
楊道君袖袍一揮，茶幾上的茶杯，茶壺消失不見。
此時，他說話的口吻發生轉變。
這是許愿者與燈神的關系。羅亮遨游諸天，圓夢無數，一直充當類似的角色。
現在，終于輪到他許愿。
“我要，主宇宙歸一！源點之力回歸！”
羅亮早有設想，說出自己的心愿。
“如你所愿——”
玄龍道君朗然一笑，手指一彈，那幼苗上的花朵盛開，散發一股撼動諸天規則的太上之氣。
那一剎，諸天間的道祖們，一個個瑟瑟發抖，有種生命靈魂將要枯萎凋謝的不安感。
唰！
盛開的花朵，化作一道虛影遁向諸天中心的主宇宙。
在半途中，又分裂出一片片花瓣虛影，從四面八方融入主宇宙的周邊界域。
主宇宙，類似人族界域這樣的依附世界，數不勝數。
這些界域少數是自然誕生，更多的是大能者開辟。
不少界域，能級比主宇宙高，本質上是在吸主宇宙本源的血。
現在，羅亮許下的心愿，便是完成主宇宙歸一，夯實組織的根基。
……
轟！
主宇宙的空間壁壘震顫，那是世界的轟鳴聲。一股強大之極的規則之力，攪亂了時空，暫時隔絕了來往破界的方式。
在改天換地的大世界偉力下，宇宙至尊渺小無力，望洋興嘆。
“不好！界面開始與主宇宙重疊。”
“界域中的本源，正在飛快流回主宇宙——”
主宇宙周圍的眾多依附界域里，那些宇宙級、至尊級的強者，一個個驚駭，怒吼。
他們所處的界域，不可逆轉 不可逆轉的一點點融入主宇宙。
某些大能開辟的小世界，試圖強行挽留，抗拒這種大勢。
結果，其所在的世界，靈氣快速枯萎，要不了多久，就要進入末法時代。
這樣一來，就算強行留下小世界，也失去了價值。
主宇宙的異變，同樣驚動了中央星海的眾多高級文明。
“改天造地！隔斷時空！這只怕是道祖級的偉力！”
“主世界的能級在提升！”
“主宇宙的本源回歸！莫非是歸一組織的手筆？”
各方勢力，有驚有憂。
支持歸一組織的勢力和個體偉力，欣然大喜。
組織的對立者，一個個愁云滿面。
主宇宙的歸一，是歸一組織的關鍵一步。
因為，主宇宙位于諸天的中心，星空世界浩瀚，無盡的擴張。
只要在這里站穩跟腳，就能向周邊世界輻射，有序的收回源點之力。
萬載前，組織扶植的星神文明，就是在這一步失敗。
當時，星神文明的對手不僅僅是主宇宙的那些文明，還有頂級世界的插手、干涉。
而在今日。
羅亮通過大道之愿，兵不見血刃，直接讓主宇宙歸一。
諸天間的那些道祖，一個個捶胸頓足，不敢去阻止。
諸天萬界的本源，對于以身合道的道祖來說，相當于它們的血髓。
或者說，它們是附身到天道上，吸萬界本源的血。
組織，則是在向它們爭奪本源之血的歸屬權。
組織每強壯一分，它們的實力就會弱一分。
……
九龍道場。
羅亮以另類的視角，觀看主宇宙的整合。
主宇宙，如同一個不斷擴張的大氣泡，內中的能級并不均勻。
在這個大氣泡的附近，還有無數的小氣泡，汲取大氣泡內的養料。
此時，那些小氣泡不斷的融入主宇宙，將養料合并在一起。
主宇宙的空間構架，并沒有變得更大，能級開始迅速提升。
羅亮只觀看了片刻，主宇宙的能級提升到了4級。
看這個趨勢，主宇宙的能級，最終有可能提升到接近5級。
要知道，以前的主宇宙平均能級只有3，只有少數地域可以達到4、5的能級，那已經算得上人間的修行圣地。
“有意思！這些界域沒有直接融入星空，而是化作一個個環繞的小位面，如同軌道上的衛星……”
羅亮嘖嘖稱奇。
他觀看的時間雖短，但主宇宙現在隔斷了時空。
時間流速，不可同日而語。
這邊盞茶功夫，主宇宙過去了幾年時間。
幾年時間，主宇宙日月換新。
星神文明基本掌控了中央星海，將一超、三霸主在舊聯盟，驅退或者覆滅。其中，天翼文明很識趣的歸順、臣服。
一超“幽深文明”雖然強大，可以輕松覆滅其它文明。但它和天翼族曾經都是神級文明的附庸，其幽靈系的科技體系，被星神族完克。
原本，星神陣營想擊敗對手，至少要二三十年。
但隨著主宇宙歸一，很多中立觀望勢力，紛紛倒向了星神文明。
主宇宙時空隔斷，高能世界不能插手，比萬載前的壓力小得多。
組織在主宇宙的力量，暗中策動，幫忙情理了許多障礙。
“羅亮，本君準備返回源之地。”
玄龍道君收回關注主宇宙的目光，開口道：
“這九條玄龍，是我經過一個由龍族統治的混沌界群時順手抓捕的。留在身邊也無作用，就贈予你當寵物了。”
“九條準道祖的玄龍，全部贈給我？”
羅亮瞪大眼睛，呼吸粗重。
那九條玄龍，通體幽黑，每條長達一萬里，放在任何一個世界都能稱霸。
主宇宙，甚至無法容納它們的本體。
聽玄龍道君隨意的語氣，好似搬家前，把自家不要的破爛家具贈予下家。
“這枚【輪回帖】你且收下，不僅可以執掌九條玄龍，還有躲避滅世大災的能力。”
玄龍道君袖袍輕輕一揮。
一枚古樸暗灰的帖子，飄落到羅亮的手中。
羅亮看了一眼，這枚帖子上寫著自己的名字。
其樣式好像某種邀請函。
“敢問楊道君，您的真實名號是什么？”
羅亮目光一閃，忍不住問道。
諸天間的大能，根據那九條玄龍，才有了玄龍道君的稱呼。
但所謂的玄龍，只是楊道君在路上隨意抓捕的。
可以斷定，玄龍道君絕非對方的真正名諱。
然而。
羅亮剛剛問出這句話，九龍道場上已經不見楊道君的蹤影。
“造化三千演天命，仙鴻萬輪渡太初。”
忽地，一道高渺清朗的長吟聲，在諸天的上方響徹。
自此過后。
這片諸天世界，再也不見玄龍道君的蹤影。
……
九龍道場，獨留羅亮一人。
他琢磨楊道君最后留下的一句話，其中可能存有楊道君真正的道號。
就在這時。
下方的主宇宙，終于完成了歸一。
隔斷的混亂時空和規則，全部恢復了正常。
主宇宙能級大幅提升，日月換新，氣象恢宏，大氣運會聚。
“叮！代號‘原始者’（7階）完成組織至高序列任務【主宇宙歸一】，權限提升為8階……”
“叮！代號‘原始者’（8階），所有權限恢復，請注意接收……”
還不待羅亮查看主宇宙的情況，腦海中嗡鳴一聲，涌來龐大海量的信息流。
有些信息，甚至來自超維態。
確切的說，是真正的原始者，萬鈞會長所留。
只要他回到8階，就能解開封印。
“啊！嘶……”
羅亮的靈魂深處，傳來劇烈的撕痛感。
剎那間，諸天萬界在他的視界中，化作一片縮影，又展開成一個布滿網格的平面圖。
這片諸天縮影，一掠而過。
無盡的混沌中。
無數的緯度，世界群，神異生命，在他的視界下，化作灰白色的虛影。
一念生，一條現世長河延展，化作萬千世界和文明種族。
一念怒，某個現存的世界群，時間長河阻斷，由實化虛。
……
隨著那股超維信息的涌入。
羅亮的靈魂意識飛躍，跳出了諸天世界，穿過了混沌，屹立在一片俯瞰諸有的死寂緯度。
在這個層面，時間，生命，輪回，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如同一張蒼白的紙，毫無秘密可言。
“偉力復蘇！這是歸一者的位格，我的靈魂已經飛躍到太上的層面。”
“不好！現實中的修為，被動踏入了至尊層次。”
羅亮的意識感應到下方混沌中的某一處諸天現世，存有一點靈光，與自己息息相連。
那是他存世的一道根基，如同無盡時空的坐標。
在諸天現世中，羅亮的修為跨越到至尊層次，且還沒有停止。如同水庫不斷蓄積雨水，不斷的沖高。
真仙級……仙君級……仙王！
直到仙王級，才平緩下來。
這是因為，靈魂境界與現實修為的巨大差距。
太上境，更注重意。
當身體無法承載這種超維的真意，就會自動改造存世之根。
當感應中那道靈光的載體初步穩固后。
羅亮的意念再次飛躍。
唰！
超維的信息，將他帶來一處不可測的未知境地。
羅亮看到一位頭發散亂，身形巍峨的道人，盤坐在一片混沌海邊的原始大山前。
“你是誰？”羅亮下意識問道。
“貧道萬鈞道人，代號原始者。”
散發道人遙遙看了羅亮一言，神情略顯復雜。
說完，道人便不理會羅亮，其周身五色混沌雷霆環繞，頭頂有三千大道照耀，似乎正在應對什么大恐怖。
羅亮定睛一看，嚇了一跳。
在原始者的對面，竟然還有一位色調陰暗的灰白色原始者。
一明一暗兩個原始者，近在咫尺，相對而坐，彼此論道，時而拳掌虛劃。
那個灰暗的原始者，談笑風生，氣息愈發強勢。
眼看，灰白色的陰晦氣息，正在一點點侵蝕明亮的原始者。
“小子，莫要急著下結論。我才是真正的原始者，萬鈞會長。”
那暗色調的巍峨道人，從容不迫，沖著羅亮詭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