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知會有變故,他也阻止不了,改變不了,只能尋個沒人的空桌坐下,默默看向柳正那桌。
兩家人一開始都有些拘謹,但話題一打開,中間又有孟媒婆幫忙說話,一來二去就放松下來了。
當然,除了沒怎么和陌生人接觸過的柳澤外。
凌川眼神淡淡,從他方位看并不能看到柳澤的正面,遂眼皮一抬,視線移到坐他對面的嚴海身上,嘴角不由下撇。
嚴海并不像一般莊稼漢子皮膚曬得黝黑,他皮膚偏白,身體壯碩,五官也周正,是那種不笑嘴角也微微上揚自帶笑顏的人,外加面部線條沒那么鋒利的緣故,看著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可惜自古情敵眼里出丑男,凌川看他是哪里都是嫌棄。
一漢子那么白,還笑得那么諂媚,一看就是個油膩男,和他成親的絕不可能是他家小哥兒!
心里醋意翻江倒海,壓了好幾天的醋缸蓋子終究是頂不住,瞬間噴涌而出,一瀉千里。
另一邊,嚴海摸了把脖子,總覺涼颼颼的,像是被人盯上一樣。
他下意識環顧四周,看了看凌川方向,發現沒人后狐疑地收回視線,真是怪了。
柳正夫婦正和嚴家夫夫交談甚歡,柳澤也害羞地不敢亂瞟,而嚴家小妹也一雙眼睛黏在柳澤身上,都沒有注意嚴海那古怪的眼神。
倒是凌川劍眉微挑,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輕輕敲擊了幾下,若有所思。
這小白臉是察覺到他了?
黑眸瞋瞋,銳利的眼神略帶幽光,凌川目不轉睛盯了嚴海片刻,但嚴海并沒有再看過來。
難道不是?
凌川又看了嚴海一眼,見依舊沒反應,便作罷,移開目光看向笑容滿面的柳正夫婦,眉頭再次擰成死結。
看的出來他們對于嚴海很是滿意,而嚴家人似乎亦是如此。
嚴家人知道柳澤啥情況,今日一見也瞧得出孟媒婆沒跟他們講虛的,柳村長一家確實待柳澤如己出,否則哪會親力親為?事事都為這小哥兒詢問清楚?
望著靦腆安靜,模樣也俊俏的柳澤,嚴家夫郎是越看越喜歡,心想是個適合過日子的,這親事若能定下,不失為一樁美事。
反正他們云山村離柳家村有段距離,就算這哥兒斷了關系的家人來找事,他們也不怕,就是不知自家兒子有沒有相中。
嚴夫郎想著就側頭看自家二兒反應,好好巧不巧看到了柳澤只敢有一下沒一下地偷偷打量嚴海,然后和嚴海目光撞上的一幕。
偷看被抓包,柳澤有些囧然,好在對方予以微笑,這讓柳澤感到了包容,很新奇的感覺,也扯了扯嘴角回以略微尷尬的一笑。
這是柳澤頭回這么近距離觀察一個陌生漢子,雖然也就開始打招呼時說過話,但目前看來,對方性格應該挺好,是個不錯的人。
當然,都是初次見面,再多想法也僅此而已,可嚴夫郎不是這樣想的。尤其是他用手肘撞了下嚴父讓他快看后,嚴父動作明顯,柳正夫婦也注意到了,跟著看了過去。
一看便見兩個小的頻頻對眼神,都覺得有戲,不由相視一笑,唇邊笑容更燦爛了。
于是嚴父含蓄地提及了聘禮,柳正也不和他兜圈子,說按照常規行情就行,至于他和媳婦打算把這錢給柳澤以后傍身的事,也不會傻到和對方說。
嚴家夫夫滿意點頭,剩下的就得等回去看看兒子怎么說了。
于是又嘮嗑一陣,都是健談之人,所以也沒冷場過,等事說的差不多了,嚴父就叫了幾個平時少吃的肉菜。
柳正夫婦心里開心,這說明什么?說明人家舍得,說明他們很看好這門親事。
不過高興歸高興,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也不能讓人家如此破費,便笑著說隨便點一些就好。
嚴父擺擺手,表示偶爾吃一頓豐盛的滿足一下口腹之欲也好,嚴夫郎也取笑女兒的饞巴巴的樣子,說小妮子惦記好久了,天天念叨啥時候再來。
被點名的嚴顏鼓起腮幫子,俏皮地說就是因為好吃她才念念不忘啊,然后轉頭就和柳澤搭訕,跟他形容那滋味有多鮮美,保他吃了以后也會跟她一樣饞。
面對熱情似火的小姑娘,柳澤有些難以招架,只羞澀地回應她,說讓你這么念著的一定很好吃。
嚴顏對這個像含羞草一樣的,極可能成為她嫂嫂的人很有好感,見他接話后小嘴就說個沒停。
兩家長輩樂見小輩們相處融洽,也笑呵呵地閑聊起來。
看到這,凌川覺得和嚴海成親的柳澤沒錯了,郁郁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丟丟。
“呦!趙兄你看,那不是柳兄家那個哥哥嗎?就上回我們去柳兄家做客時偷偷摸進你房間的那個。”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且透著不懷好意的男音突然在酒樓入口處響起,他聲音不小,瞬間就引起了一眾食客的注意,包括柳正那一桌。
凌川冷眸一掃,看清走進來兩人是誰后,表情就兀地陰沉下來,眼睛危險地瞇起。
居然是他。
沒錯,說話男子口中的趙兄不是別人,正是他和墨兒進城遷戶口時被墨兒懟得暈厥的趙姓書生。
一看到這號人物,又結合他身旁男子剛上說的話,凌川便知道他們定是柳寶坤兄妹叫來作妖的。
看來,他們不但想要破壞柳澤的婚事,更想用這種下三濫的謠言詆毀、逼死柳澤。
所以即便沒了王麻子,柳澤也會經歷這一遭嗎?
不,不對,他說反了。
這是前,他們才是后。
有所改變卻又極力重合的,是他們現在的世界。
因為他和墨兒成了親,王麻子和柳家沒任何糾紛,所以沒死。
也因他們成了親,墨兒先替代了柳澤,和柳家斷絕關系,并要回發簪及扳指,所以沒了田頭鬧劇,也沒了嚴海的事……
正因為這些“變”,所以王麻子又成了那個“不變”的挽回點。
變與不變,就像一場拉鋸戰,兩股力量的硬拼,一個在極力崩壞,一個在努力拉回原軌。
而這個它,是他們的對立面。
不,應該說是柳澤的對立面。
因為只有這樣,柳蕓所做的一切才合理。
她為什么會為母調理身體?為什么不告而別?為什么非要去柳家村?凌川想到了一個極大的可能,那就是她知道他的小哥兒會來。
短短一剎,凌川仿佛看透了兩個世界下隱藏著的真相,不禁握拳,眼底煞氣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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